第一财经与微众银行微众企业+联合推出的《科创源动力》项目启动了第二季,我们依然选取了一组中国一线和新一线城市来考察关于城市和科创的话题。
这几年,无论走到哪个大城市,聊起经济问题,科创始终是当地官员最关注的话题。这个现象背后,有着必然的逻辑。因为创新是经济发展的源动力,而科技又是第一生产力,相比较于其他要素,科技创新可以提高生产效率从而提升潜在增长率,对于经济增长来说,科技创新带来的边际效应是最大的。从国家的角度而言,科技创新能力已经成为综合国力竞争的决定性因素;从地方政府的角度而言,也是地方竞争和经济增长的最重要抓手。
因此,各大城市不遗余力抓科创,是一个必然结果。其实,从全球第三次工业革命以来的经验中,我们也可以发现,科技创新做得好的城市,带动了城市发展能级,经济增长速度自然更快,质量更佳。同时,在遵循市场规律的前提下,越是重视科技创新要素合理配置的城市,城市的科创竞争力也会越强大,最终经济与科创形成良性互动,良性循环。
城市科创的“中国特色”
与之相关的是,近几十年来,全球科创发展的一大特点就是越来越集中在都市圈和大城市,比如硅谷、波士顿、东京和伦敦。而且近年来又呈现出一个新的特点,就是从都市郊区的小镇纷纷回归到都市的最中心地带,在伦敦、纽约、柏林的老城区里,已成风潮。像纽约硅港,距离华尔街只有1.5公里,像伦敦东区科技城,距离伦敦金融城只有1公里。因为原来那种坐落在城市郊区,依靠公路连接的创新园区,在生活品质方面,在创新人群信息高效率交流方面,无疑存有短板。另外,以数字技术为代表的新一代科学技术具有极强的通用性特征,具有极强的渗透性和协同性,大都市中心和副中心地区因为产业集群度和技术应用落地场景的丰富性,也吸引越来越多的科创企业开始“返城”。
那么,回到中国,出于历史的原因,中国的大都市城市空间布局和美欧不同,制造业和服务业,生产和生活区域往往就集中于一个大空间。而且,在上世纪后半叶的快速工业化的时期,几乎每个大城市都有自己的核心制造业,虽然几十年以后产业有了迭代更新,但是,这种大城市和地区核心制造业两位一体的布局并没有改变。极少数希望模仿欧美金融中心,把服务业作为核心产业的大都市,最后也意识到失去了制造业,特别是先进制造业,不仅是GDP大受影响,经济可持续增长和就业的稳定性也失去了依靠。
当然,更不容忽视的是中国制造业的极速发展,在改革开放后,尤其是加入WTO以后,中国迅速崛起为全球最大的制造业国家。据工信部数据:2021年,我国制造业增加值规模达31.4万亿元,自2010年以来,我国制造业增加值已连续12年世界第一。
所以,和欧美大城市相比,中国大城市推进科技创新,在城市空间布局和制造业能力等发展条件方面,有着显著的不同。
共性与个性
中国的大城市推进科技创新,还有一个鲜明特点,就是各地选择的科创领域和创新产业体系重合度比较高。当然这不是一个贬义词,一来是因为新技术新产业的大趋势十分明朗,大方向就这么几个;二来也是前文所说的,以数字技术为代表的新一代科学技术具有极强的通用性特征,可辐射和拉动的产业面很广,所以可以影响到一大批传统产业的迭代升级;第三则是因为大家都是在起步阶段,城市之间差距不大,越早投入越快布局,胜算就越大。所以我们更需要关注的是在同质化特色下,各地是否找得到各具特色的发展方向?
在这两年《科创源动力》项目的走访过程中,我们发现了各地一些有益的经验。这其中既包括各地根据自身特点和禀赋所进行的探索实践,也包括像微众银行这样的金融机构所进行的生态赋能。
首先是在几个大的科创领域找到相对细分的方向进行垂直突破。以苏州工业园区为例,在发力高端装备制造、集成电路、生物医药产业的同时,瞄准具有广阔产业前景的新材料领域,以纳米材料为突破口,吸纳了大量如中科院苏州纳米所等高端创新载体,联合一批创新企业,主攻纳米材料为核心的新材料科技创新,园区以“研发创新+创业孵化+规模产业化”布局的纳米技术应用产业载体,已经成为全球纳米技术应用产业的高地。
其次就是立足于本地原有优势传统产业,寻找科技创新的突破方向,最典型的是长沙,用当地官员的话讲就是“老树发新枝”。在工程机械、现代农业、先进轨道交通装备业等原有优势产业上,通过持续的科技创新,使得既有的这种优势产业不断升级转型,促进优势产业裂变和成长,催生出新的产品和市场。
还有像南京这样一座具有深厚科教底蕴的城市,他们的创新突破口不仅是发力软件和信息服务、集成电路这些优势产业,还把重心放在了科技成果转化这个普遍难题之上,把成果转化定位为城市科创的重心所在,形成了鲜明的南京特色。
在第一财经新一线城市研究所2021年的一项研究中,我们也可以观察到,在新一代信息技术、高端装备制造、生物医药、新能源等时髦新领域几乎成为各地共同选择的同时,不同体量的城市在具体发力时,还是体现出了不同的思路和形态。
这项研究挑选了长三角和珠三角城市群中产业实力较强的两组典型城市,对所有园区内的企业作了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分类。整体来看,上海的产业结构较为均衡,新一代信息技术、高端装备制造、生物等领域的企业数量都保持了较大的规模,而深圳则是典型的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高地。
与这两座核心城市相比,苏州与东莞在高端装备制造和新材料等领域的企业占比更高,产业结构上明显拉开了差距。
这项研究也覆盖了中国的主要城市群,研究结论显示,城市群城市的产业发展基本遵循类似逻辑:小区域内专业集中,大区域内分工协同。
这也是中国城市探索科创道路时,避免同质化竞争的一个自然而合理的选择。
集聚要素为先,营建生态为重
城市和科创的话题,必然离不开地方政府。前面的案例也体现出政府部门的重要作用,他们会做规划,做招商,推动培育和转化,打造产业群、产业链,但是政府如何充当一个合理的角色,并不是一个容易的问题。这也是我非常大的一个关注。
在调研过程中我们发现,在这些科创明星城市崛起的过程中,政府所扮演的角色存在不少共同点,他们的头脑都比较清醒,都是在尊重市场规律、产业规律、科研规律前提下去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升级。就像哈耶克所说:“要创造有利于进步的条件,而不是去‘计划进步’”
其实国际上那些著名的科创集聚区,在这方面的理念和界限是非常清晰的。他们的主要职能和工作目标是营造一个非常有利于科技创新的外部环境,从物理空间的打造,到创新服务体系的建设,再到构建产业群落,最后形成一个全方位的科创大生态。换言之,即从1.0版本的科技园区演变为2.0版本的生活要素聚集的科创都市。
一个月前我去苏州工业园区参加关于园区规划的研讨会,园区领导提出的“四个一流”的发展规划令与会者纷纷点赞,即“一流的产业新区,一流的开放名区,一流的创新园区,一流的中心城区”,就是暗合了上述全球科创城市2.0版本的发展趋势。
在与长沙当地企业家和科研人员的交流中,我们也发现,长沙这座活色生香的消费娱乐网红城市,能快速崛起为中部科创名城,除去扎实的优势产业基础之外,政府先后推出了一系列扶持政策,像人才落户计划、一站式审批制度、小微企业金融帮扶等,同时大力推动基础研究,建成了一批重点实验室,再加上城市在消费、房价等方面的吸引力,最终形成了一个科创友好型的大生态。
科创是个持续的考题,天然伴随着风险,更没有标准答案。不同国家,不同区域,不同资源禀赋,不同发展阶段,所具备的创新要素千差万别。但是,走访了一批科创明星城市之后,我们发现,这些成功背后万变不离其宗的一项基本原则就是一定需要充足的创新要素。从政府角度而言,依托科研机构、企业,建立原始创新能力,以及通过科研、创业、孵化、转化、产业化,形成创新创业生态,再到建立政府服务配套体系,科创投融资体系,构建产业群落,当是最核心的要素。
当这些要素最终集聚,如何激活相关要素,形成化学反应,打通创新链、产业链和资金链,并以更未来的视野,打造科创要素和生活要素齐聚的城市,将会是成功的关键,也是更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
杨宇东